凌晨三点的城市像被按了静音键，只有显示器蓝光映着他发青的眼圈。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出租屋里格外刺耳，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频率几乎和代码报错提示音同步。这已经是程序员李岩连续第七天失眠，后腰贴着膏药的位置火辣辣地疼，脑子里却像有台失控的永动机，把白天的代码、未完成的KPI和房东催租消息搅成一锅沸粥。
记忆突然闪回老家的厨房，煤球炉子上砂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。那年高考前夜他紧张得呕吐，母亲把炖了四个钟头的猪心汤端到书桌前，桂圆肉的甜香混着百合的清气，瞬间抚平了他打结的胃。"城里买不到新鲜莲蓬，用干莲子得提前泡哩。"视频通话里母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，画面中的砂锅和记忆里那个磨出包浆的老砂锅重叠在一起。
第二天菜市场的猪肉摊前，系着围裙的大婶麻利地剖开猪心："小伙子会挑啊，这紫红色的心肌最新鲜，那些发白的可不行。"血水顺着案板凹槽流下去时，他突然想起母亲总说"心里有淤血睡不踏实"。隔壁干货摊的老板娘抓了把芡实丢进塑料袋："搭点茯苓更好，你们这些熬夜的年轻人啊，湿气重得能种蘑菇咯。"
砂锅在电磁炉上冒着蟹眼泡，莲子在水里舒展成小舟模样。李岩盯着手机计时器，突然发现猪心片蜷曲的弧度很像代码里的波浪括号。焯过水的百合瓣晶莹剔透，让他想起上周修复的那个前端页面bug。当桂圆肉的琥珀色汁水渗进汤里时，整间屋子突然弥漫着某种类似童年暑假的气息，那种晒过太阳的竹席混合着蚊帐浆洗过的味道。
第一口汤滑过喉咙的瞬间，后颈僵硬的肌肉像被温热的手指轻轻揉开。枸杞在齿间爆开的甜味，莫名让他想起公司楼下那家永远挤满人的糖水铺。深夜的月光透过纱窗在汤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碗底沉淀的芡实粒像极了老家门前雨花石铺就的小路。
第三晚的汤炖得格外浓稠，莲子已经化成绵密的沙。李岩在朋友圈发了个汤锅照片，配文"当代青年赛博熬汤实录"。评论区瞬间炸出十几个同样失眠的同事，运营部的小王连夜下单同款砂锅，产品经理老张在底下追问能不能加西洋参。凌晨一点的工作群里，平时只发需求文档的UI设计师突然甩出张截图——购物车里躺着桂圆干和百合的链接。
晨会上总监盯着他看了好几秒："方案写得不错，黑眼圈怎么淡了？"会议室玻璃幕墙映出的影子确实精神不少，连总爱卡壳的编译器今天都运行得格外顺畅。下班时前台姑娘神秘兮兮地塞来张便签纸，上面抄着改良版安神汤配方，落款处画着个笑脸。
雨夜的地铁站挤满湿漉漉的伞，他抱紧装着新鲜莲蓬的环保袋。砂锅里的水汽在窗玻璃上凝成细密的水珠，像极了母亲那口老砂锅盖内侧经年累积的油膜。当桂圆肉的甜香再次填满厨房时，手机弹出母亲发来的语音："记得把莲芯挑干净，你打小就怕苦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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